文史辑览《甘肃割据局面中的陈珪璋》
一、陈珪璋起家的经过
陈珪璋(别号汉卿)是甘肃庆阳人,生长在一个退伍军人的家庭(父和伯父均是前清武举,在董福祥部做过都司一类官职)。家中虽有少量土地,陈从小就没有参加过主要的农业劳动,也没有读过书。曾一度当过店员。后来在甘肃军阀谢有胜部下当过兵,打仗奋勇。1925年谢部被西北军打败,退到陕西耀县一带山区,陈遂回到自己家乡庆阳。当时因生活无着,常与帮会分子赵文华等赶集(集市)赴会(骡马会),依靠赌博为生,常获赌利,尽情挥霍,因此,为地方人所卑视。为当时庆阳游击司令谭世麟(庆阳八大家地主阶级代理人,恶霸一方,为所欲为)妒愤不满,见面就辄加斥责。陈对谭也表示反抗,双方结有仇怨。
1926年,陕西姜宏漠部窜扰庆阳,谭对该部力量估计过大,事先率队出城逃避。姜部不费一枪一弹到达城下,正在整队进城之际,陈珪璋与赵文华等约集多人,乘其无备,以城上土炮轰击了数响,姜以城内有埋伏,竟被吓走,全城人民生命财产从侥幸中得以保全。于是,过去对陈所不满者,反而对陈发生好感;同时对谭世麟的未战先逃,地方人也流露了不满情绪。陈等以此骄傲,往往在街头巷尾,对谭讽刺嘲笑。谭恼羞成怒,乃派兵捕抓陈等,欲图报复。陈闻讯逃跑,谭将陈的父亲和不满10岁的孩子陈满娃兄弟2人及陈的弟弟等4人抓押顶案。从此,谭、陈之间的仇怨,越结越深。
陈逃到陕北保安县,无以为生,投奔当地某油坊作小工。油坊主人察其言行,不似工人,屡次追问其来历,陈具实以告,说明自己的志愿。油坊主人嘉其老诚有志,将家中所藏一支毛瑟枪赠陈,嘱其图大事(当土匪),临行并多给工资。陈得此枪,并受到鼓励,偷偷回家,又受其父多方勉励,决心准备起事。以后陈当了师长,经常把一支毛瑟枪高悬堂屋中央,当作神灵祀奉,以资纪念。
1928年至1929年,甘肃连遭空前旱灾,饿死人的现象到处皆是。有些灾区,还有人吃人的现象。但地主阶级对灾民又多方勒索,再加上西北军的压榨剥削,一时人心浮动,反抗情绪不可遏止。陈珪璋就在这时,在他父亲沽酒宰羊鼓励之下,与赵文华、杨豁豁、李福录等结为5大兄弟,在庆阳边区南梁等地方揭竿起事。随后,又续为7大弟兄(即汪飞西、赵文华、陈珪璋、郭镇海、李福录、杨抱诚、杨豁豁),以赵文华为首,组成“甘肃义军混成团”,赵为团长,汪飞西为参谋,陈为第一营营长。打着反对西北军的旗帜,以抗兵抗粮抗款为号召,一时从者很多,先后收缴了庆阳、环县、宁县、正宁、合水等县保安团和警察局的枪支,把徒手队逐渐武装起来,成为一支反统治、反压迫的地方武装力量。
1928年4月间,赵文华在围攻合水城时,负伤毙命。陈珪璋在一时愤激之下,身先士卒,奋勇攻城,部众在陈的义愤鼓励下,一鼓作气攻进城去,消灭了合水城内的驻军和警察队,为赵文华报仇雪恨。事后部众感于陈的义气和勇敢,一致拥陈为首领。从此,陈珪璋就继任了团长职务,很快地发展起来。当时陈深感自己威望不高,号召力不大,在饷械两缺的情况下,困难重重,决定先请一位夙孚众望之人来领导,既可扩大影响,以广招徕,又利于对外联系,进行活动,等到实力充实,基础巩固后,再作实际领导,部下也同意陈的意见。
当时陈珪璋所考虑的人选是黄得贵。因陈于1925年在三原被迫交械后,曾投入黄的部下当过副官。当时黄为甘军旅长,有善战之名;同时好理民刑诉讼,又有“黄青天”之称,黄的作为,为陈素所敬仰。而黄自与西北军作战失败以后,流亡大连,陈遂提出请黄来做过渡领导的问题,部众一致同意。
在大连闲住数年的黄得贵,也有“久静思动”的念头,想重新招兵买马,以达到统治甘肃的迷梦。加之前陇东镇守使张兆钾逃往大连亦想卷土重来,一再怂恿黄先成行,企图俟黄创有基础,他再回甘做总领导人。黄得贵由于回甘心切,乃自找门径,通过国民党军阀何成浚的介绍,蒋介石给黄以“甘肃讨逆军第一路司令”名义(“逆”指冯玉祥)。但有名义而无实力,感到无从下手。在这种情况下,适逢陈珪璋派人来请,真是无限美妙的机会,黄遂于1929年10月回到甘肃宁县早胜镇(陈部驻地)。陈珪璋率队迎接,一见翕然如故,彼此互相利用。
黄到陈部之后,即揭出“甘肃讨逆军第一路司令”旗帜,全军称黄为司令,陈也以部属自居,听黄领导。及相处日久,陈所希望于黄者,无显著表现,而黄对陈往往采取压抑态度,陈颇不满。同时,黄看到陈部的帮会作风粗野不堪,又因借筹军饷,“大拉票子”弄得宁、正等县人民怨声载道,曾有地方士绅,跪地求见黄司令,请求制止“拉票子”的举动。一日,当着陈面,黄以掌打自己的脸,表示耻辱,不愿与陈为伍。陈当时对黄下跪认错,表示以后坚决制止“拉票子”的行为,但思想上对黄益怀不满。再加上陈的骨干汪飞西忌恨黄得贵的所作所为,陈的其它部下,也有人主张将黄撵走。于是陈、黄矛盾日深,黄在不得已情况下,于1930年3月间离开陈部。陈派营长杨德春护送到环县贺连湾,黄遂由此带一连骑兵到达固原,与李富清民团合作,成为另一支地方武力。黄走后,陈将“甘肃义军混成团”改称“革命军西北讨逆军”,陈自任司令,汪飞西任参谋长。
二、陈珪璋与西北军
陈珪璋反对西北军一直是坚决勇敢的。在其部队初具规模尚未成熟时期,于1929年曾与西北军的施纪叔师在镇原县殷家嘴打了一仗,虽给西北军一定程度的打击,但毕竟是乌合之众,经不起阵地战,只得退到陕西栒邑一带。经过一个时期的整休,陈部实力又逐渐成长起来。此后,与西北军不止一次的在邠县、长武、泾川沿交通大道地区进行游击战,曾获得多次胜利,给西北军以相当大的威胁。同时,西北军中甘籍官兵,不愿跟西北军出关作战,投降陈部的很多,如杨抱诚、郭镇海、杨得春等,都是西北军的连、排长,带着整连整排投降的,因此,就扩大充实了陈的实力。陈部遂于1930年农历正月间,由栒邑移驻宁县早胜镇。后在西北军冯治安师、马鸿宾师、施纪叔师的四面包围进剿下,不得已才投降了西北军,接受了西北军的改编,将讨逆军改编为“国民军第四路暂编第一旅”,以陈任旅长,遂由早胜镇移驻西峰镇。不久,西北军东调,留守力量极为薄弱,全省已成混乱局面。陇东重镇平凉已在土匪王富德、吴发荣、惠彦清等部包围之中,人心惶惶不安。陇东行政长官兼绥靖司令杨承基派代表到西峰镇,请陈派队解围。陈遂借此机会,于同年4月间,全部开驻平凉。
1930年,陈部科长李清馥曾介绍刘志丹到平凉与陈取得联系,陈给刘以十一旅旅长名义,支持刘志丹回陕北活动。闻刘到陕北后,陈尚以枪弹服装接济。有一次把接济的物资运到庆阳转陕北,被陈部旅长蒋云台扣留。随后,陈与孙蔚如进兵兰州,陈、刘联系遂断。
三、陈珪璋在平凉
陈珪璋进驻平凉不久,即借故杀了杨承基,并缴了杨部所有武器,以表示反抗西北军的决心。接着将原有4个团,整编为一、二、三、五、七5个旅,以谢绍安为第一旅旅长,郭镇海为二旅旅长,杨抱诚为三旅旅长(杨死后由孙远志接任),杨豁豁为五旅旅长(杨死后由蒋云台接任),李彦和为七旅旅长。还编制了两个骑兵团,以刘庆样、惠彦清分任团长,另外,还有司令部直属的营、连、队。几年来的乌合之众,一变而为正式军队,不但有了军事制度,而且重视了军事训练,官兵一律换上灰布军服,粮饷按月由军需处发给。同时,把过去存在的一些奸淫掳掠和“拉票子”等行为大力改正。对行政也开始重视,以汪飞西兼任陇东行政长;各县县长人选,亦予调整。惟陈是以帮会起家,所有部队中的主要骨干,都是帮会分子充任,很少有知识分子参加。陈当时感到自己摊子大了,需要揽人才,于是大开“敬贤礼士”之门,计先后被延揽到的知识分子有秦峻峰、弁月秋、柯与参、孙伯泉、张精山、李镜塘、高紫岳、胡耀武、孙远志、韩国士等。后来还把刚由美国回来的留学生安立绥(学陆军的)待为上宾,准备以副师长留用,但未实现。为了加强军队的政治教育,组织了政治处,以孙伯泉为处长。1930年5月间,执行省政的省府八大委员杨思等,派了任丹山、秦峻峰为代表,到各地进行和平联系。陈珪璋派代表张本仁,与马廷贤的代表马建谟,鲁大昌的代表桑汤六同到固原与黄得贵联系,协商组织甘肃联军和消灭西北军的问题(当时兰州尚为西北军残部雷中田部驻守)。决定推陈为陇东东路联军司令,黄得贵为陇东北路联军司令,马廷贤为陇南路联军司令,鲁大昌为陇西路联军司令;在天水设联军办事处,公推马建谟为联军前敌总指挥,准备夺取兰州。从此,陈珪璋又取消西北军所给的暂编第一旅旅长名义,揭出了陇东联络军司令旗帜,与西北军完全对立起来。陈为了实现独霸陇东的野心,首先派旅长杨抱诚率队消灭吴发荣,不仅取得了静宁地盘,同时对隆德、庄浪两县,也从黄得贵势力范围内夺来。从此,陇东17县的军政大权,基本上为陈珪璋所独霸。
四、陈、黄互拼与黄得贵被暗杀
陈珪璋在夺得静宁、庄浪、隆德3县之后,原拟派杨抱诚乘胜西进,直扑兰州,以作统一甘肃的先驱。惟因当时黄得贵不甘心隆德、静宁、庄浪3县地盘被夺,乘杨抱诚西进平凉空虚之际,于1930年秋,派团长李富清袭击平凉,欲乘其不备,消灭陈部。李富清指挥固原军队,直抵平凉城下时,陈珪璋一面指挥城内驻军迎击,一面电调杨抱诚率军回援,将固原军队予以包围。陈亲自督战,并将部下怯战不前官兵连毙数名。在内外夹攻之下,固原军不支,纷纷溃退,李富清负伤阵亡,陈珪璋亲斩李首,打着得胜鼓回城。
黄得贵既失去3县地盘,又伤亡一员可靠将领,对此失败更不甘心。于是加紧整顿部属,又联络陕西杨万青、毕梅轩、刘得才等部(均系甄寿山部、甄失败后窜入陇东),准备二次进攻平凉。陈珪璋闻讯大为不安,当即派和平代表4人(我是代表之一),到固原向黄得贵卑词求和,表明只要和,不再攻平凉,仍愿服从黄的指挥。在此情况下,黄果然被其软化,允诺不再进攻平凉。陈、黄关系,从此表面趋于缓和,实际上矛盾仍严重存在。结果在1931年冬,黄得贵被陈的参谋祁鼎丞勾结地方无赖李盘丞暗杀。事后据祁亲谈,他杀黄得贵是陈珪璋与汪飞西所指使的。
五、陈、杨会晤与陕军入甘
1931年,陈珪璋占据陇东17县以后,部队逐渐扩大,力量随之充实。通过国民党中央视察员马文东、严尔艾、谭克敏、刘秉萃等人的电保和陈部各方面的活动,蒋介石给陈以“陆军新编第十三师师长”的名义。但军需饷械,毫无援助,完全仍由地方供给。陈珪璋既得了“陇东王”的地位,更想进一步做统一甘肃的打算,但感于军械仍不充实,对外联系不广泛,几经派人到上海购买枪械子弹,但陕军杨虎城一点打不通,即使买到,也运不过来。陈珪璋常常说:“杨虎城可以致我的死命”,即指此而言。因此,联络陕军成为当时陈珪璋最迫切的问题,曾派秦峻峰等不止一次到西安,通过各种关系,设法与杨虎城接近。杨当时为西安绥靖主任,他是大西北主义者,不允许甘肃的割据局面长此存在下去。感到陈珪璋所割据的陇东各县,是甘肃的第一道门户,陈所统治的两三万军队,也是一个相当雄厚的力量,如果能将陈的关系搞好,就可以变阻力为助力。于是他先后派陈冠三、杜斌丞等与陈珪璋取得了联系。在陈、杨双方谅解之下,陈珪璋于1931年秋,应杨虎城的电邀,亲自去西安与杨会晤,协商统一甘肃问题。
陈的内部原分陈(珪璋)汪(飞西)两派,在陈去西安前夕,两派看法不一,陈派不主张陈亲自去陕,恐出危险,主张由汪飞西代表前往;汪派认为陈、汪身份不同,非陈去不足以表示诚意,遂决定由陈亲去。但陈派中的主要人物,如李镜塘、张精山、刘庆祥等,以他们阻陈计划失败,请我向陈分析利害,意在劝阻。我向陈代达意见后,陈说:“大丈夫一句话说出,就不能失信。我到西安,他要求什么,我答应什么。至于以后怎么办,那还在我们哩。”陈珪璋到西安后,受到杨的盛大欢迎,此种欢迎局面,为陈有生以来所没见过的。陈在感奋之下,把亲生儿子拜给杨作义子,与杨拉成“干亲”。并对杨说:“我的出身不正,今见主任,如拨云见天,实在感到光荣得很。”杨说:“咱们出身还不是一样吗?”陈听了以后,感到非常舒适。后来谈到派十七师入甘平乱问题,陈满口答应,表示绝对服从命令,全力协助一切。杨又说:“甘乱平定之后,立即派兵去打宁夏。成功之日,就以你为宁夏主席。”陈听后更感欢欣。杨部的主要将领冯钦哉、孙蔚如等均与陈结拜为异姓兄弟,表示“精诚合作”。陈在此意外的光荣鼓舞下,离开西安回到平凉,每与部下或朋友交谈时,常以西安的欢迎盛况引为光荣。
1931年冬,孙蔚如率十七师以潼关行营参谋长名义入甘平乱,孙一入甘境到了泾川,陈即派代表前往欢迎(我是代表之一)。孙到平凉,陈又开大会欢迎,在表面上陈、孙之间,似曾融洽,但骨子里是同床异梦。如就进军兰州的问题而言,孙一定约陈一同前进,并肩作战,而陈允许派队协助,不愿亲自前往,思想上顾虑很大。但孙坚决邀陈前往,似乎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精诚合作。实际上孙对陈不放心,恐孤军深入,陈留平凉,使陕军有后顾之忧。这是陈、孙矛盾的主因。因此,孙曾对陈说:“我们的团结是精诚的,不可有丝毫怀疑。我对你如有坏意,欢迎一颗大炮弹。”说时,并指着自己头颅。陈在这种“精诚”表示之下,允诺一同前往,但思想上仍是顾虑重重。当陈去兰州计划未决定前,陈的内部意见也不一致,汪派主张陈去,陈派与此相反。陈派中主要人如李镜塘、刘庆祥、张精山、祁鼎丞等,又来请我去劝阻,我对陈谈过之后,陈表示他左右为难。最后唉了一声说:“好吧,他一定要我去,我就去。大丈夫把命交给天,走着看吧!看他收拾我呢,还是我收拾他呢?”我本来也是不同意陈一同去的,但看到陈已下最后决心,只好不再劝阻。由这种情况来看,陈、孙的所谓精诚团结,原来是虚伪而不可靠的。在陈与孙向兰州进军后,孙仍在平凉留守一团人,名义上是维持西兰交通运输,实际上是对陈防备的具体措施。
十七师两个旅的旅长杨渠统(即杨子恒)和段象武率队先开,陈部孙远志旅和两个骑兵团接续西进。到静宁时,雷中田部第三旅旅长石英秀率部投陕军,故一同前进。一路上,陈、孙部队先后交插,陈、孙两人,并车而行,到达界石铺,杨旅和陈部直趋会宁,段旅和石部经义岗川开向定西。会宁即西北军防地,有雷中田部第三师(实际上只有一个工兵营,营长刘开珩)防守,由师长王家曾亲自指挥,准备抵抗(会宁原计划不守,因当时谣传王已投陕,故王负气死守)。陈、孙计划分两路进攻,孙部担任正面攻城,陈部骑兵团绕道会宁之北,出距会宁20华里的鸡儿嘴,截断西北军在定西与会宁之间的联络线,东西夹击。陈珪璋当时估计会宁是西北军第一道防线,兵力一定坚强,不可能马上攻下。即密令他的骑兵,伺机前进,俟观察正面战况后,再下令进攻。不意会宁守军,战斗力极弱,一攻即破,师长王家曾被俘,战斗在很短期内即行结束。陈部骑兵尚徘徊于北山之间,等候陈的命令。孙对此表示不满,当面以陈部不听命令而提出批评,陈转面对部下申斥了一顿了事。
定西是西北军第二道防线,雷中田派旅长潘振云防守。陈、孙分三路攻打,十七师杨旅由清凉山攻击正面,段旅由定西南川向北攻击,在定西城会师。陈部派骑兵两团绕道定西北山攻打距县城40华里之巉口,准备截断西北军归道。这次对定西敌人的战斗力量又估计错误,他认为会宁易下,定西必然不难攻克。倘蹈会宁覆辙,恐有诸多不好。于是命令刘庆祥、惠彦清两团,必须很快攻下巉口,以与孙军争雄。不意情况恰与会宁战役相反,在敌人的大部队的顽强抗击下,杨旅损失极大,几乎不能支持。幸段旅增援,才转为相持的局面,但仍不能取胜。正在这时,陈部攻下巉口,定西、兰州之间联系中断,定西陷于包围之中,时雷中田亲临定西指挥,以巉口被截。兰州情况不明(时传留守兰州的高振帮已变),连夜逃往内官营,命旅长石玉修率队投鲁大昌,雷本人去四川。雷师的高振帮旅在联系中断后,逃往皋兰北山水埠河一带,兰州仅留少数警察维持秩序,兰州绅士杨思、张维等派代表欢迎孙、陈军队进城,战事至此即告结束。
孙、陈进入兰州,论功行赏,巉口之功,是首屈一指。孙对陈一再赞扬,陈亦以殊功自居,更增加骄傲情绪,渐渐对孙不太服从。孙、陈关系,从此日益恶化。
六、孙陈矛盾日深与陈珪璋之死
孙蔚如是以潼关行营参谋长名义入甘平乱的。进入兰州后,又以宣慰使名义兼代伪甘肃省主席,军事、政治统一由孙负责。杨子恒兼任了兰州警备司令。陈珪璋一到兰州,恃功骄傲,又受到秦峻峰一般谋士政客的怂恿挑拨,无论在阅兵场合或宴会当中,与孙平起平坐,毫不谦让。孙为了扩大军政大权,派代表向各方联系,而陈珪璋也派代表向各方联系,招致孙的极端嫉忌。当时,兰州战事虽告结束,而省内割据局面依然存在,政权尚未统一,财政收入,仍归各区所有,仅靠兰州范围内的粮款,是入不敷出的。特别是军队过多,军需浩繁,粮秣一时供给不上,成为一个严重问题。而陈珪璋以陇东收入之款,十万八万,一批一批汇兰,不用在军事开支,意在暗中收买孙部枪弹,积极充实部属。而在粮秣问题上,又常常派人在粮台打闹,这又为孙所不能容忍。孙、陈原有计划,在甘乱平定后,进一步攻打宁夏,为陈开拓地盘。但孙急于巩固政权,对攻取宁夏,尚未计及,陈以目的不达,对孙更有怨恨。于是暗中千方百计与甘肃大绅杨思、张维等计划,进行“甘人治甘、陕军回陕”的活动,这种标语直贴在省政府门口,引起孙的极大不快。此外,陈为保荐陇东17县县长,曾将其参议、秘书等亲信人员,开一名单送孙发表,孙照名单发表了15人,只有灵台、庆阳两县县长,未照保荐名单发表,陈大发雷霆,当时,就要向孙质问。经许多人力劝乃止。凡此种种,均可说明,孙、陈矛盾至此已极,旁观者为陈担忧。但在秦峻峰等包围怂恿之下,陈不自醒悟,亦不警惕,彼此矛盾,终于演变到不可调和的地步,最后发展到陈被杀害。至于陈致死的经过,据我所了解的情况是:
在1932年春节期间,陈珪璋与有些人聚赌玩乐,陈因精通此道,参与者无其对手。十七师团长王劲哉,常去陈处豪赌,竟输银币5万余元,照数付还则力量不够,欠债又有伤面子。王的性格恃强好胜,向不与人说下情话。在此情况下,只有利用孙、陈矛盾,谋害于陈。于是暗结孙的参谋王宗山,捏造事实,说陈业已准备成熟,发动叛乱,若不及早下手,必为陈所暗算,说得确凿有据,耸人听闻。孙蔚如在疑、信不决时,二人几至泪下。孙最后决定请杨子恒去商议。孙、杨等人密议后,认为情势既然危急,应以先下手为强。孙即令杨子恒立即布置,逮捕陈珪璋。乃于农历正月十五日灯节之夜,杨令其特务营长杜耀宗率士兵数十人,借抓逃兵为名,冲进陈的赌场——佛照楼旅馆,将陈捕获,当夜活埋于省政府西花园(陈死时年31岁)。对秦峻峰也同时搜捕杀害。当事变发生时,陈在兰部队的旅长孙远志趁春节机会,带卫队数十人,回临洮原籍过年。刘庆祥、惠彦清两团长和部分带兵官,都进城赌博或游玩,多不在营。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,陈部遂被包围解决。陈被处死后,驻平凉陈部也消息隔绝,尚无听闻。汪飞西等于正月十六日,正在忙于为部下军官郭镇海结婚,大吃大喝,防务松弛。是日夜,杨子恒旅留驻平凉的一个团,奉命向陈部突然袭击。当时,驻平凉陈部原有二、七两步兵旅及许多直属部队,论实力大于杨部数倍,但汪飞西等一闻枪声,手忙脚乱,仓卒应战。天将明时,城内主要街道均被陕军夺占;各城门守军,均被缴械。汪飞西与郭镇海、李彦和等越城墙逃出。平凉遂为杨部黄照华团占领。陈部驻灵台之第一旅,驻西峰之第五旅及留守泾川的第三旅,共计约五六千人,闻讯纷纷逃往庆阳一带。后杨子恒派人将第一旅收编,旅长谢绍安“解甲归田”。蒋云台率第五旅往陇西投鲁大昌。轰轰烈烈一时的陈珪璋部,就此结束。接着杨子恒以陇东绥靖司令名义,驻防平凉。
1932年邵力子主甘,孙蔚如交出政权,率部驻防平凉时,一日约我谈天。在谈到陈珪璋问题时,我问他:“陈珪璋问题的如此处理,是你的成功,还是你的失败?”孙说:“那不仅是三十八军(十七师扩编的)的失败,也是整个西北的失败。”我问:“既然如此,何必那样处理?”孙说:“两虎相斗,先下手者为强,事情已演变到那个程度,咱不杀人,人便要杀咱。”这一席谈话,也可作为陈珪璋之死的一个补充说明。
(选自《甘肃文史资料选辑》第一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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